承孝相:遵从贫者之美 承袭地域之髓
承孝相 Q:是基于何种契机,您会想到在2012年正值您六十周岁之时,在中国举办您的首场个人建筑展? 承孝相:2012年是我在中国做设计的第十二个年头,这十二年对我来说尤其重要。其实我一直想在中国做一次展览,借此机会正好通过展览和出书好好梳理一下我自己。 这次在北京的展览“地文:印刻在土地上的自然和生活的记录”可以分为三个部分,核心部分讲述的是“地文”,关乎城市规划以及一些未曾实现的项目。其他的十三个项目都是2000年我到中国发展之后做过的项目。展览的另一个部分包含十个住宅项目,其中有一个是为死者设计的房子。我在自己四十年的建筑生涯中挑选出的这些住宅项目,是想以此表达居住空间在我的建筑里的意义,当然也包含两个在中国的项目。 最近,我也在整理出版自己这几年的思考和想法的一本书——《旧物无限好》,也希望这本书将来也能在中国出版。我觉得,在迎接自己六十大寿的今年,能够做展览并出书梳理之前的建筑,这一点我还是很欣慰的。 Q:您如何将“贫者美学”传授给年轻一代的韩国建筑师?又是如何看待他们现在的职业状态? 承孝相:现今的年轻人已经很有自己的个性和主张了,很难一概而论。媒介言论直接被垄断的时期已经过去,如今信息公开传播的速度非常之快。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却丧失了一种时代精神,缺乏一种来引领整个社会的理念,因为现如今所有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想创作一个能够共享的价值这一点由此而变得很难。“贫者美学”,一句话来讲,就是大家一起生活,然后一起分享。很多建筑师对“贫者美学”能产生共鸣,也是因为他们知道个人与社会在这个方面的不足和缺乏。 Q:二十三年以来,履露斋建筑设计事务所始终坚持以反问“我们的建筑是什么”为最初设计的出发点,在这样的自我反问中,您一直坚持的是什么? 承孝相:我认为,对于任何事,能掌握其本质,就不会在坚持的过程中有所偏离。即便当时金寿根先生去世之后,在公司依然有很多负债的困难时期,我也一直没有放弃这种反问。建筑是为了让我们的生活变得真善美,或者说,我们塑造建筑,建筑又重新塑造我们。所以说,建筑设计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如果你做错的话,就会让使用者的人生行进到错误的轨迹。所以在我看来,在建筑设计上过分炫耀设计师自己的个性是一种罪恶。建筑设计也有点像一种圣职,因为这是在共同打造别人的人生。建筑,跟其他的艺术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建筑必须是站立在土地之上,这是建筑的一个永恒而特殊的属性。而我一直认为土地本身有其特定的秘密,但是一旦面临大面积开发,无论哪个国家,都会把该片土地的记忆全部消除。每当此时,我就会觉得这是忘却和死亡来临的时代,也就是一个要灭亡的时代。 我们一直都是有问题的,一直也都在失败,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每次失败都会有一些崭新的想法迸发,并且我还是相信终会成功。我觉得也正是这种对失败的恐惧和对成功的强迫感让我能够坚持数十年的埋头苦干,让我能够更加聚精会神地来做设计。 所以重要的是自己的信念,以及信念的最终达成。如果一贯的追随民众的意愿,就只能成为一个明星,而非建筑师。所以我认为建筑师还是要一直孤独下去,把自己放到境界之外才能对现状做出批判。 Q: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韩国,随着经济的发展,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您是如何协调您自己的建筑观念、事务所的发展和市场的? 承孝相:我一直深信最好的营销就是做最好的建筑。做建筑的时候能实现我的一些想法,并对周围的邻居有益,对社会产生贡献其实才是最重要的。 举个例子,我在创立自己的工作室之后,我曾经跟一个找我做项目的业主说,这个建筑不是你自己的建筑,做得过大对邻居和周边环境都会产生影响。业主反问,花自己的钱来盖房子,为什么不行。我说,建筑,你花钱买到的只是使用权,所有权是属于民众和社会的。在当时,就因为我坚持这样的想法,失去了很多项目。这也是我创建自己的工作室之后的第一个难关。 建筑师,并不是一个只为业主服务的职业,建筑师是为了贡献给社会和民众。所以在建筑中最重要的就是公共价值。几年之后,那位业主又重新找到我,希望我承接更大的项目,他告诉我说,自己也是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我说的是对的。后来,我们真正达成了合作。建筑并不是个人拥有,而最好的营销就是把这样的价值延续下去。包括我的员工也是深信我的价值才会来到我的团队,否则,我认为我们办公室的不叫“员工”,而应该被叫做“同志”。 Q:您怎么看待建筑设计项目的大小? 承孝相:我认为大小并不是一个问题,就算设计一个小的房间,也一定要在这个房间里面想好了城市等诸多因素,最后才能做设计。包括做大尺度的城市设计的时候,也可以把它当作一个建筑单体来对待。在思维上是没有这个大小尺度方面的限制的。当然,大的建筑项目会有很多空间,这就需要对每一个空间都要有持续性的关注。每个空间的特性都不一样,所以思考的东西会更多。 我做过很多很小的建筑项目,但其实看起来却很像微观城市。所以对我来说,大小并不重要,我最看重的是时间的积累,还有思维密度的积累。大部分中国项目给我们的时间太短了,让我觉得很痛苦。因为在非常短的时间之内,就等于倾注了非常大的能量密度,所以做完这样的一个设计之后就能减肥了,我就根本没有机会发胖。 Q:您怎样看待建筑的功能性在您建筑设计中起到的决定性作用? 承孝相:其实也不是,外观也还是很重要。当然建筑设计本身就是在创作内部空间的同时,也在创作外部空间。所以其实建筑的外观也是一个决定建筑内在的因素。从经济的角度来看,建筑的外观还是很重要的。但是如果只是想要视觉效果,那么对于这种建筑的外观,我丝毫不关心,因为这样做的设计师只是认为建筑是一种造型而已。而我们认为,建筑其实更重要的是要有一种义务,要负责我们的人生、我们的未来和我们的幸福。 Q:对于像BIM等这种新技术您又是怎么看待的? 承孝相:其实我对这些有很多疑问,特别是绿色建筑。建筑,从根本上说就是反环境的。做建筑就得挖地,挖地即影响环境。但这诸多观点,其实都指向了一种可持续的环境的营造。 我感觉是不是“可持续”,就要看是否还保留以前的记忆,如果没有以前的记忆那就是不持续的。比如说,一方土地,原本有很多的记忆,建筑建成之时就被磨灭掉,那么就不可被称作是一个可持续性的建筑。我认为可持续的发展,就是现有建筑之前的记忆都要保留,并且把建筑也保留下来作为改造,才叫可持续。所以,我相信“地文”就是让我们可持续发展的一个概念的根本。 Q:从您最早使用清水混凝土再到后来标志性的锈钢板应用,您是如何看待材料在您建筑设计中的运用? 承孝相:每种材料都有自己的悟性。我认为混凝土是他反映那个时代的一些技术和工艺以及我们的心思的一种材料。我是觉得粗糙的人做的话就得粗糙,精细的人做就得精细,能够把自己的东西表现出来的工艺才是最好的。混凝土本身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演变,也会有一些灰尘堆积,所以我觉得还是能够演变的材料则为最佳。我最讨厌的材质是涂料,无论里面是什么材料,它都会掩盖。我觉得还是能够变化的材料才能够好好的说明我的建筑。天然的材质一般都会变化,包括木头也是,石材也是,我后来开始用的锈钢板也是。我觉得这些材质的改变非常神奇,也很有意思,所以会经常用到。 我感觉在韩国和中国,第一个使用这种锈钢板的建筑师应该是我吧。现在有很多建筑师也开始用锈钢板了,所以我现在又回到木材还有石材以及混凝土了。其实我现在不知道的材料也很多,所以一直在为材料进行研究和探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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