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阿加叶：信任历史 在当下重塑过去

大卫·阿加叶

在非洲裔美国人历史与文化国家博物馆的落成典礼上，大卫·阿加叶遇到了奥巴马，加上此前设计了普京发起的斯科尔科沃项目，这位明星建筑师发现，自己突然闯进了政治领袖的世界。

当代最高调、最有趣的艺术人物之一——45岁的非裔英籍建筑师大卫·阿加叶(David Adjaye)——完成了其人生中迄今为止最为宏大的一项工程——史密森尼学会的非洲裔美国人历史与文化国家博物馆(下称“NMAAHC”)。

在华盛顿的落成庆典上，他遇见了美国总统奥巴马夫妇，奥巴马“衣冠楚楚，风度翩翩，非常有亲和力”;米歇尔会“照顾好每个人，非常温暖，非常贴心”，两人的组合看上去就像是一种“更亲密的新政治家模式”。

从奥斯陆的诺贝尔和平中心到莫斯科的斯科尔科沃管理学院，几乎每次出手，阿加叶都会占据全球媒体的头版头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本人亦是一位与建筑打交道的“政治家”：“斯科尔科沃项目是由普京发起的，几乎每个有点儿名气的俄罗斯寡头都提供过赞助，就这样，我突然闯进了政治领袖的世界。”

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阿加叶的父亲是一位加纳外交官，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四海为家——出生于坦桑尼亚，辗转于加纳、吉达、开罗、也门、贝鲁特，直到14岁时定居伦敦。33岁那年，他开办了自己的建筑事务所，虽是初试啼声却已隐隐有了明星的光环，作品不算多，客户却无一不是鼎鼎大名——演员伊万·麦克格雷格、艺术家克里斯·奥菲利、时装设计师亚历山大·麦昆、时尚摄影师于尔根·特勒……但他从未刻意追求明星效应，不过是“想为那些乐于尝试新事物的客户造房子”罢了。

显然，耗资5亿美元的NMAAHC工程是阿加叶职业生涯中的一大里程碑，其影响力不言而喻。然而，在种族问题依然悬而未决的当代美国，NMAAHC是否注定成为一个政治化的敏感存在?

面对诸如此类的问题，阿加叶的回答格外郑重其事：“你可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讨厌美国，这是一个庞大的帝国，犯过不少错，但更多时候，它能够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完成不可思议的伟业——比如奥巴马的当选。”在他看来，非裔美国人文化和民权运动不仅重新定义了美国，更影响了整个世界，这便是NMAAHC所要讲述的故事，亦是主流文化对非裔美国人的历史贡献的“官方认可”。

同样令人瞩目的是莫斯科的斯科尔科沃项目。俄罗斯的当代建筑似乎都是照着同一个模子——古典油画般的历史名城圣彼得堡——刻出来的，看上去有如“拙劣的模仿”。阿加叶费了不少唇舌才让客户相信，充满想象力的建构主义亦是俄罗斯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最终的设计方案对俄罗斯艺术大师马列维奇的抽象几何画作多有借鉴，于至上主义的激情笔触中透出纯粹的抽离感。无论从商业还是艺术角度来看，斯科尔科沃的不走寻常路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巨大成功。

谈及阿加叶的艺术人生，非洲始终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几乎每一寸闲暇光阴都被他用来丈量非洲大地;在过去十年中，其足迹几乎遍及非洲大陆上的所有重要城市，其最新著作《阿加叶的非洲建筑》即是最有力的证据。从当地居民自行建造的简陋棚屋，到旧殖民时期的豪华官邸，每一款非洲风格均被收入其间;特写镜头记录的不仅是过去十年来非洲诸国的惊人蜕变，更是一块“失落的大陆”的全方位崛起。颇为有趣的是，非洲政治家学习城市化经验，竟是以俄罗斯——而非美国——为榜样，只因前者“动作够大，速度够快，且是马列的故乡”。

对于非洲的未来，阿加叶表示“无限的乐观”，那么，建筑师是否可能参与到对未来的塑造中去?“没错，这就是最美好的地方，一切都是同时发生，迟到者只能永远缺席;城市的肖像正逐渐成形，设计师正用想象力描绘它们的新面貌。”

非洲人的灵魂打败了英国人的肉身?——侃侃而谈的阿加叶很容易给你这样一种印象，他自认是一位“不容错认的非洲人，灵魂深处的非洲人”，但亦无意否认体内“英国人的另一半”的存在：“事实上，两者我都喜欢。我想我们这一代无需用护照来证明自己的国籍。移民的概念正在改变。NMAAHC完工之后，我大概会到非洲待上五年，嗯，或许是亚洲。”

如今的阿加叶则是一位往返于纽约和伦敦之间的空中飞人，严格来说，前者是一个囊括南美和加勒比海地区的广义概念，后者则包含了欧洲、印度和中东等地。无家胜有家，这大概便是一位国际建筑巨星的至高境界。不过，永远脚不着地的生活是否会侵占思考或创作的空间?“从克里斯·奥菲利那里，我学到了一个道理：自由乃是创造力的本质。任何信息都可成为你手中的橡皮泥、从头再来的起点。”

那么，从霍克顿酒店到国家级博物馆，从捉襟见肘的青年艺术家到享誉全球的非裔建筑师第一人，成功究竟给阿加叶带来了什么?“只能说我对历史有了更多信任感。这世界上没有完全意义的白板。就像阿多诺所说的那样，我们要在当下重塑过去。”阿加叶如是回答。